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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7月14禮拜六汗涔涔趕到國光劇場,多謝好心的630司機,在站牌等著我小碎步衝上車,否則下一班要20分鐘以後。今天搬演「盜銀壺‧遇太后‧打龍袍」。(剛不知怎麼打的?竟變成「盜銀壺‧遇太后‧『打電話』,時空錯亂。)
  原本不很想來,因為後兩折看過幾次,又都文戲(之後才曉得牛征良老師、馬麗嬋老師真能唱,震天價響的,而且是唱快板的高手),老實說我愛看武戲,是衝著「盜銀壺」而來,第一次看,聽說很有看頭。

  話說某飛賊(盜馬賊,功夫了得,外號半空飛,不過後來仗義救人,所以算得上義賊)竊取了元帥府的銀壺(番邦進貢的,很貴重),偏此時一個奉命進府為元帥解夢的算命仙,前此正由帥府軍士使用這盞壺,酬謝招待著喝酒,因此倒楣的相命仙被懷疑順手牽羊,得賠償50兩銀子(很大一筆錢吧),賠不起的相士把腦筋動到女兒身上,打算將女兒賣給有錢的番邦商人。
  正當他老婆帶著女兒前往廟裏哭訴祈求時,好死不死那飛賊也恰巧躲在神廟之中(唉,傳統戲曲的湊巧未免有點多),原本打算變賣銀壺,抵付客棧食宿費的偷兒,頓生憐憫之心,遂進了帥府還了壺。

  整件事到此看似要大圓滿結束了,那知青天霹靂,出現一個曲折!(喜歡這樣,劇情有波折,才好看)
  元帥決定考驗飛賊的能耐,要家丁寸步不離的守著銀壺,看飛賊如何偷盜?當然技高一籌的義賊雖耗費一番工夫,終究得手。後來便拜在元帥門下,去至對外關口處開間店面,作為打探番邦軍情的情報站。

  果不其然,「盜銀壺」的確是一齣精采無比的武戲,扮演飛賊的許孝存功夫一級棒。
  原以為大概是老套熱鬧非凡的群體翻筋斗、耍耍花槍之類,結果只許孝存一人獨挑大樑。
  許老師武藝超羣,見他又是跟斗(似乎京劇武行都把這個當成吃飯喝水一般稀鬆平常),又是「雙飛燕」
  (好像叫這名稱,就雙蹆後曲跳起,同時雙手心拍打雙腳心。阿娘唯,什麼跟什麼?),
  彷彿記得還來了一招「鐵門檻」(右手握著左腳,然後右腳要跳過那個圍成的圈。啊、啊、啊、……這是滿清十大酷刑麼?)
  最驚豔的是許孝存老師盜取銀壺的身手,只瞧見他三兩步飛躍向前,咻!虎豹擒羊,迅雷不及掩耳,銀壺上手(身體完全沒沾上桌子!)
  恍若武林高手,施展輕功,呼!行雲流水,銀壺1秒內~人間蒸發!整個過程旋風似的,一氣呵成,好個武功蓋世的神偷!
  好戲還沒完,末了舞臺上又架高疊起4張椅子(前面有屏風遮蔽著,我估計像3張的高度,但旁邊的老爺卻道應是4張,反正高得嚇人),孝存老師攀上去,先一個倒立(半空中倒立,暈耶),再來就~唰!說時遲那時快,凌空翻落,立馬站穩。
  哇嗚,神哪!台下掌聲炸窩,簡直李棠華特技團!「半空飛」當之無愧!
  許孝存~帥!武行第一型男!

  此外,「盜銀壺」還有一幕教我耿耿於懷,就是當邱小義(即許孝存扮演的角色)第二次盜壺之時,當下場子上一分為二,一邊是邱小義與帥府家丁兩人對壘、扣人心弦的攻防戰;場子上的另一頭則是元帥正責備著晚歸的兒子,兒子辯解係為追蹤獵物所致,老生唱完小生唱,小生唱罷老生接唱。
  且說家丁(高楨男)一上場,頭上頂著直挺挺的一束辮子(讚!夠俗!),橘色亮眼的腰帶偏偏紮在胸圍上,整個人胖呼呼、圓呼呼,活像個大貓熊,超級可愛。接奉帥令之後就愣頭愣腦的,兩眼死盯著銀壺不離不棄,模樣惹得我直想發笑(但強忍著,哎,粉內傷)。
  邱小義自然不是省油的燈,用了一根長到不行的釣魚竿,三番兩次的打算趁虛而入(又來了,精神不濟,不知按到什麼鍵,回神時已成了「三番兩次的『打電話』趁虛而入」)。
  於是一個努力偷,一個努力防,一來一往,教人眼睛都不敢眨,就怕一眨眼便錯失了精采的瞬間。

  在此同時,場上另一頭,飾演元帥的鄒慈愛老師(鄒老師雖為坤生,但唱腔不帶雌音,做表頗見雄姿)今天嗓子又特好,濃厚的余楊味兒,好聽。和他搭檔對唱的是帥不溜丟、十分養眼的張家麟老師(一張俊美的粉臉、一把挺拔緊緻的腰身,每回登場,每回英氣襲人。近來並發現他挺有嗓子,聲腔高亮悅耳,神似汪勝光老師年輕時的風華)。
  於是乎,我的眼睛超忙的,一下子看左、一下子看右;顧了左邊、顧不了右邊,……主排王冠強老師真真折磨人!不管!這齣戲一定要再加演兩次,我一次要看左邊,一次要看右邊。

  最近幾個月看戲勤快,越發覺得國光臥虎藏龍!
  比方說現在方才知道高楨男老師很有表演默劇的潛力,這齣戲他幾乎沒台詞,卻將角色詮釋得十分幽默傳神。
  再者,國光眾師尊最令我欽佩的是,即使戲份不多,例如此齣的陳長燕老師,扮演險被賣身的女兒,沒啥表現機會,卻依舊敬業的接演。
  (長燕老師蠻另類的,每每可將一個平凡無奇、乏善可陳的角色,揣摩演繹得活靈活現、個性鮮明)

  不單這樣,「盜銀壺」中又見著我們的角兒李家麒、陳元鴻、戴心怡、蔣夢純等等老師(恕我眼拙,有的我未辨識出來)認真盡責的跑龍套;但明顯和一般來支援的學生不同,一個個精神抖擻。
  凝視身懷絕技的角兒,認份地演出著小小螺絲釘,感佩之餘,更多的是不捨。英雄豈能無用武之地?但願京劇再起!

  且回歸主題,民國94年我第一次看戲,天津京劇院來臺公演,王平老師使出渾身解數,刀槍棍棒鞭錘的「豔陽樓」,令我大開眼界(第一次見識到『背後接槍』和『打出手』),那是年少時看電視歌仔戲或平劇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  但真真令我動容的是幾個月之後,中國京劇院于魁智老師的「打金磚」。
  戲到了末幅,于老師又唱又翻的,一記摔僵屍(就那種直挺著背,硬往後摔下去),再一個後翻筋斗,並使勁重重摔落;末尾踏上桌案,接著後空翻,背部狠狠摔在地上,隨即彈跳又再來一下側摔,然後只見他輕盈的起身,抱拳向觀眾致意。
  帥斃了!自那一刻起,我愛上了京劇、愛定了武戲。

  雖然其後逐漸明白武戲不過是京劇的一鱗半爪,但或許曾經滄海吧,我依然深深著迷於武戲。
  那些個翻筋斗、拿大頂(倒立)、劈叉(就是劈腿,這詞兒已被濫用到,老讓人想入非非),朝天蹬(一腿金雞獨立,另一腿要高舉過頭頂),全是我心嚮往,但無從學起的。

  至於困難度更高的鐵門檻(詳前)、踢矮子(武大郎賣燒餅,因為個頭矮,演員得半蹲著,踢腿開步走的那款特技。有興趣的,請試試看)、下腰(身體後翻,讓兩手掌著地,整個身子變成倒U型,這不是折騰死人嘛),對我們外行人而言,有如天方夜譚,對武行來說,卻不過雕蟲小技,噯,好崇拜唷。

  前不久「女人我最大」系列中,驚見飾演竇仙童的劉珈后老師,不疾不徐的秀出漂亮的下腰(當下滿堂彩!正妹!)由此可以想見,京劇女伶的幼功也照樣操得很兇。

  走筆至此,順提一下,旦行的經典動作~臥魚(「貴妃醉酒」裏楊玉環下蹲摘花,要兩腿交叉,身體斜躺在腿上)。我在我家地板上嘗試過了,相信我,戲外的楊貴妃就算減肥成紙片人,做「臥魚」也是不可能的任務,因為這即是京劇的「功夫」。

  不僅僅如此,即使是其他專攻唱功、做功的角兒,由於坐科八年期間,基本功是必學的,所以必要時,皆可輕而易舉的露一手。
  4月份「七星廟」小生汪勝光老師使出了一個爽脆的劈腿,青衣朱勝麗老師耍花槍亦毫不含糊;
  5月份「巧縣官」丑行陳清河老師一下就輕巧的蹦竄上桌;
  6月份「蜈蚣嶺」坤伶老生鄒慈愛老師同樣輕鬆自如的來了一個後滾翻。

  印象更深刻的是,5月份浙崑來台交流,戲曲學院京劇團的淨行楊宇敬老師在「雅觀樓」身紮大靠(全身綁鎧甲,背後並插上靠旗),不要命的大摔特摔了3次。(好傷啊!我的角兒,請不要、請不要太拼命)
  行文至此,今天(7月24,光陰似箭!上週看盜銀壺的心得報告還在蹉跎中呢)國光的「打麪缸」謝冠生老師(丑行)下場之前也出人意外的連翻兩個筋斗,當場掌聲如雷。

  不知誰說的:京劇演員真好用!!
  或許說的即是京劇演員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!這也是眾多戲曲之中,我特別鍾愛京劇的原因之一。
  然而臺上三分鐘,臺下十年功。幕前耀眼吸睛的演出,不為人知的幕後則是數不清的汗如雨下。
  愛看武戲的我,心情往往既期待又怕受傷害,邊雀躍喝采,邊提心吊膽,深怕誰一個不留神,就受傷了。
  武行似繁花易凋,不若其他行當松柏長青,總不由得我對他們多一分疼惜關愛。

  別誤會,我沒偏食,于魁智老師的唱腔專輯,仍是我的最愛;魏海敏老師則始終是我心目中的「臺灣之光」。
  還有愈唱愈有味道的唐文華老師、一開嗓總能沉穩鎮住場子的朱勝麗老師和汪勝光老師、
  每次都費心想出一些個結合時尚新聞的梗點,逗樂觀眾的陳清河老師、
  另外,京崑兩棲,在崑劇「孽海記‧下山」中,唱做俱佳的小和尚劉稀榮老師等等……(族繁不及備載),凡此歷歷,均在我心湖上激起或大或小的漣漪。
  ~並非單一的星光讓天空美麗,而是繁星共同綻放的光華,令夜空璀璨動人~

  後記:漸漸習慣週末到國光劇場,享受物美價廉的視聽大宴,雖然舟車勞頓,雖然貼文很累,但這是我稍稍能回饋角兒、回饋國光的。只是才疏學淺,欠缺生花妙筆,若有把角兒寫壞了的,還請眾位師尊、大咖多多包容。
     另要招供一事,有關前述武戲專有名詞的解說,很多係我道聽途說、一知半解的,定有謬誤不周,尚請前輩先進不煩指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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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已經不叫國劇平劇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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